暴風雪過後就是灼熱天氣，氣溫噌噌飆升，積雪很快融盡，露出寸草不生的土地，觸目所及只有巖石沙礫與大大小小的土丘，像西北貧瘠的戈壁，一絲綠意都沒有。

也對，這麽極致多變的氣候，外加一群無所不噬的蟲子，植物要還能生長，怕不是成精了。

蟲軍聲勢浩大地出現，聲勢浩大地退場，離開得徹底，連獸骨都沒有留下，也不知是從哪裏出來又從哪裏鉆進地下。危機暫時過去，棠蔚幾人都從集裝箱裏出來，有些劫後餘生的不真切感覺。

如今還有兩人沒找著，棠蔚的系統也沒下落，但她倒並不太擔心，一則前兩人是主角，自然有自己的機緣，書裏就是肖錦宥找到出去的辦法；二則系統更不會有事，連烏鴉死了它都能另擇軀體，就更談不上危險了。

現在比較危險反而是他們，誰知道下一次天氣災難亦或是蟲潮什麽時候來臨，集裝箱又能撐多久，食物也是個大問題。坐以待斃不是謝少陵的風格，他自然而然主持起大局，分派任務。

在短暫的休整過後，五個人分散行動。謝少陵和鄒靈一組，勘察區域地形，戰三千找人，棠蔚和徐淩川都受了傷，又不像戰三千那樣會飛，所以留守。

雖說留守，但他兩人也沒閑著。謝少陵藏身的集裝箱離他們並不遠，裏面裝的是武器裝備，他們需要搬運一批過去做防禦準備。

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冒著灼熱天氣徒步往那邊走，砂礫被曬得滾熱，腳底走得發燙，誰也沒說話。這距離看著挺近，但真走起來，又讓人格外辛苦。戶外溫度沒有四十幾，也應該接近四十度，棠蔚身上的汗珠一顆跟著一顆落下，眼睛有點花，羽絨服早就換成薄T，不過也沒敢扔下，綁在腰間，以防止這鬼地方突然出現的天氣異變。

徐淩川跟在她後面，腳傷沒好，走路一瘸一拐，距她半米遠，擺一臉的冷酷，生人勿近的氣息縈繞四周。走了幾分鐘，他沒憋住這口氣，箭步沖到她身後，手在她頭上撐起件衣服，落下片陰涼。棠蔚擡頭看看，仍舊往前走，過會兒才開口：“你跟出來幹什麽？”

傷殘人士就該呆在屋裏才對，她本來是打算自己去的。

從她話中讀出帶著嫌棄的關心，徐淩川擺酷冷道：“怕某些人嬌氣，被風刮跑，被雪埋了，被蟲子啃了，成不成？我這腿雖然有傷，好歹也背人逃過命。”說著他拍拍自己的瘸腿。

看吧，徐淩川就這種人，明明是十二分好心，能被他說成只剩三分，要不是棠蔚熟悉他的為人，早就懶得理他了。

“你這麽厲害，怎麽不陪你的靈姐？你不擔心她嗎？”棠蔚理是理了，話也沒好話，酸不溜丟的連她自己都嫌棄，但就那麽說出口了。

在徐淩川面前，她一向沒有顧忌。

徐淩川就恨她這一點，有事不肯痛快說，拐彎抹角、旁敲側擊地試探，累人。

“怎麽？把我趕跑，你好和謝少陵一起出任務？”他滿臉郁色，“那頭還有個戰三千，棠蔚，你這是不是渣了點？”

“……”棠蔚被他說得心火噌噌直冒，另一個集裝箱已經近在眼前，她蓄全力發洩般“砰”地打開箱門，一腳跳入，然後轉身大字型把著門，怒懟，“我渣？徐淩川，你怎麽不看看你自己？你這樣的人，一邊和女配親親我我，一邊和我暖昧，在晉江才是被打成渣男虐的！”

“我和女配……”徐淩川指指自己鼻尖，“那你呢？你又算什麽？一邊攻略男配，一邊和我抱抱，在晉江也是要被罵成篩子的！你給我專一一點！”

晉江？晉江是什麽？地名？算了不管，順著她往回懟就沒錯。

“我哪裏不專一了？不對，我為什麽要專一？我單身狗一條，愛看誰看誰，你太平洋警察嗎？管那麽寬？”棠蔚下頜一挑，像只呲牙咧嘴暴躁的吉娃娃。

徐淩川瞇了眼，沖她陰惻惻笑了下，倏爾伸手托著她的胳肢窩抱小孩子似的將人拎起，高度的優勢在這裏尤為明顯。他拎著人躍進集裝箱，反腳就把門踢上，在她沒反應過來前，把人按在墻上。

“棠蔚，別惹我，惹火了，我不管你是唐薇還是紫薇，照辦不誤。”他低沈道。

幽幽的眼神發出狼似的威脅，棠蔚呼吸一滯，她毫不懷疑徐淩川會這麽做，他的性格裏天生就有幾分不管不顧的瘋狂。不過，她不怕。

她抿著唇，不發一語，水汪汪的眼閃了閃，倔強地看著他，看得他一邊沈浸在自己營造的狠話語境中，一邊在心裏暗挫挫叫，好可愛，她怎麽就這麽可愛？還跟小時候一樣？

他是拿她沒辦法的，如果他是一團火，棠蔚就是生來克他的那盆水。

“你真是……”徐淩川拿食指抵在她眉心。

棠蔚感覺徐淩川手上的力氣小了，她一掌拍開他的手，跳出他的鉗制的範圍，不再和作這種幼稚的爭吵，從口袋裏翻出謝少陵給的名單，按照上面所列明細開始在集裝箱裏找東西。

這個集裝箱和儲存生活物資的類似，有個小休息空間，後面才是倉庫。可能獠牙的最初計劃，這些集裝箱進入異界時裏面是要留守人員的。徐淩川瞄了名單兩眼，和她背靠背在倉庫裏各自翻找起來。

槍、彈、索、刀，還有各種小裝置，被一一找齊，他們甚至翻出一臺小型無線電通訊發射器，也一並被放入要帶走的行列中。

地上堆滿東西，棠蔚抹抹汗，轉頭想和徐淩川商量怎麽將武器運送回去，卻見他還在格架上挑挑揀揀。

“東西都全了，你還在找什麽？”棠蔚問他。

徐淩川手上掛了幾件東西，聽見她問，回身便把一根皮帶狀的東西綁到她腰間，再扣上一個皮套。“這是什麽？”她問他。

他盯著她，指尖扣開皮套，從裏摸出一把小巧的掌心槍擱到她手上。

“AS305，小型異能掌心槍，適合你用。一共六發子彈，有疾速冰凍功能。練過槍嗎？”他正色問她。

棠蔚搖搖頭——她才來這裏半年不到，學校哪能教這些？別說是練槍，她連摸都沒摸過好嗎？

“那你別對著我打。”徐淩川繞到她身後，雙臂前擁，握著她的手持、槍舉起，教她用槍。

棠蔚心咚咚咚，不得了，這個人正經起來要命的撩。

教完槍，他又揀起一副護腕扣到她手腕上：“風刃，和你在異能賽前拿到的違禁品類似，不過殺傷力更強。”簡單解釋完他又跟著蹲下，往她腳踝抓去。

棠蔚退了半步，還是被他抓中，她縮了縮：“還有什麽？我自己來就行。”

徐淩川單膝落地，讓她把腳踩在自己膝頭，聞言頭也不擡：“你來？你會嗎？教你多浪費時間？”還是沒有好話，但棠蔚生不起氣來，只怔怔看他頭頂的發旋。

“氣流裝置，可以提升你的速度，裏面藏著刀片，必要的時候也可以防身。”他裝妥又解釋完後很快起來，這才轉頭給自己上裝備。

都是些殺傷力有限的東西，不在謝少陵的要求之中，但勝在小巧難以被發現，必要的時候能起來救命作用。徐淩川不得不替他們多考慮一些，尤其棠蔚。

“徐淩川……”棠蔚在他背後叫他。

“嗯？”他正在裝護腕，不過隨意一應。

“謝謝。”她輕聲道。

徐淩川動作一停，轉頭露出側顏：“不是渣男了？”

棠蔚白他，他哈哈笑起，又忽然收笑，道：“沒事的棠蔚，你吃醋的樣子，我特別喜歡。”

“！”棠蔚驚——她什麽時候吃醋了？

正經不過三秒，繼續吵架。

————

一大堆武器裝備，即便棠蔚用上壓縮的異能小饅頭，也來回折騰兩趟才全部運到他們暫定的聚集點。回來後也沒休息，徐淩川將無線電通訊發射臺架起，與棠蔚配合調試。好容易調試妥當，兩人又在戶外支起軍用帳篷。集裝箱內部可供休息的空間太小，他們人多，不可能都擠在裏面，而且這地方也需要人來輪班值哨，以防突發危險。

等到做完一切，兩人才有功夫坐下喘口氣。棠蔚煮了兩杯咖啡，拆了塊幹糧和徐淩川對半分。軍綠色厚實的帳篷下，陽光沒那麽強烈，四周靜悄悄，恍惚讓人覺得像高中的露營。

徐淩川傷沒好，身體也是累的，喝了咖啡人顯得有點懶洋洋，捏著幹糧問她：“棠蔚，說說你的任務。”

兩人相遇至今，因著情勢關系，還沒好好談過彼此穿書的任務。

棠蔚知道他的意思，斟酌片刻才道：“目前我接到兩個任務，一個主線，一個支線。支線任務是……呃……戰三千的追妻火葬場。”

這話才落，徐淩川的臉色就不好了。

“你答應過幫我的！”棠蔚趕緊接上。

想起自己曾經信誓旦旦地答應她要幫她攻略戰三千，徐淩川想甩自己兩個耳刮子，不過幸好，任務只是“追妻火葬場”，沒說讓戰三千追上，勉勉強強、馬馬虎虎還能接受。

“那主線呢？”

“主線是……攻略……謝少陵……”她越說越小聲。

戰三千只是開胃菜，謝少陵才是主菜。

啪——

壓縮幹糧被徐淩川整個捏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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